十二码前无“懦夫”——回顾点球大战的“前世今生”

　　■羊城晚报记者 苏荇 实习生 李泽宇

　　“格子军团”克罗地亚通过点球大战连克日本、巴西闯入半决赛；“阿特拉斯雄狮”摩洛哥在八分之一决赛的点球大战中零封西班牙；阿根廷与荷兰的点球决战跌宕起伏，后者险些完成常规时间与点球大战的双重大逆转……

　　世界杯淘汰赛阶段的点球大战总能让人心潮澎湃，许多球迷甚至有着“最好加时赛双方都不进球，踢点球大战”这样的想法。这种简单直接却又充满不确定性的决胜方式对球员来说十分残酷，但对球迷来说却是求之不得的看点。

　　点球大战1982年首进世界杯

　　在1867年至1970年间，足球规则并没有设立明确的打破比赛僵局的方法。作为历史最悠久的淘汰制杯赛，英格兰足总杯当时采取加时赛和择日重赛的方式，随后其他淘汰赛也纷纷效仿。

　　20世纪20年代初期，一些非正式的慈善比赛开始通过比较角球数量来决定胜负，到了1923年，比赛规则进行了修改，明确进球才是唯一有效的得分方式，强调了以相同的进球数结束的比赛将被视为平局。

　　在不可能择日重赛的情况下，人们决定用“掷硬币”抽签的方式决定淘汰赛胜负。以现代足球视角来看，这颇为荒谬：让非竞技因素成为比赛的“胜负手”，显然有悖体育竞技之初衷。1968年第三届欧洲杯，意大利与苏联120分钟内互交白卷，意大利成为了“掷硬币”抽签更幸运的那一方，并在决赛中战胜南斯拉夫，夺得队史首座欧洲杯冠军。

　　同年的奥运会四分之一决赛，以色列抽签输给保加利亚被视为现代点球大战的起点。一名以色列记者约瑟夫·达甘对本国球队以此种方式被淘汰感到沮丧，他在赛后提出了平局后进行“点球大战”的建议，被时任以色列足协主席迈克尔转达给国际足联。

　　1970年6月27日，国际足球协会理事会（IFAB）尽管对“点球大战”这一构想并不完全满意，但仍予以采纳。不过，1970年墨西哥世界杯未能及时赶上规则的变更：1969年的世界杯预选赛上，摩洛哥还是通过抽签淘汰突尼斯，得到晋级的机会。好在世界杯决赛圈的8场比赛中并没有出现加时赛后仍是平局的情况，避免了不公平情况的再度发生。

　　1978年阿根廷世界杯，点球大战规则正式被引入。但当届世界杯仅有16支球队参赛，均未出现加时赛后仍是平局的情况。

　　世界杯历史上第一次点球大战发生于1982年7月8日，当届亚军德国在半决赛加时与法国战至3比3平，最终两队在点球大战中鏖战6轮，德国以5比4胜出，晋级西班牙世界杯决赛。1994年美国世界杯，瑞典与罗马尼亚在6轮共罚入9球，瑞典以5比4胜出，这两场成为目前世界杯历史上最漫长的点球大战。

　　德国也曾是最短点球大战的纪录保持者，他们在1986年以3比1战胜墨西哥。不过这项纪录已被本届世界杯八分之一决赛的摩洛哥打破，摩洛哥前三轮全中，而西班牙前三轮全失，这也是现行的点球大战中理论轮数最短的情况。

　　1986年，世界杯引入16强淘汰赛赛制，淘汰赛的增多也大大增加了点球大战出现的概率。在1990年、2006年、2014年、2018年四届世界杯中，每届均出现4场点球大战。而本届世界杯在两场半决赛还未开打前就已出现4场点球大战。

　　截至本届世界杯四分之一决赛结束，总计31支球队参与了34场点球大战。其中德国与克罗地亚在4次点球大战中悉数胜出；阿根廷在战胜荷兰后成为世界杯点球大战获胜次数最多的球队，6次点球大战中仅在2006年输给德国；巴西则在5次点球大战中3胜2负，法国的胜负最是均衡，为2胜2负。

　　西班牙以5次并列成为参加点球大战第二多的球队，然而他们的表现却是最糟糕的。西班牙唯一一次在世界杯赛场赢下点球大战还要追溯到2002年韩日世界杯，“斗牛士”在八分之一决赛点球大战以3比2战胜爱尔兰，涉险过关。

　　本届世界杯，西班牙又一次倒在了点球点上，更让人感到惊诧的是，他们在三轮点球中一球未进，上一次有球队前三轮0罚中的还是2006年对阵乌克兰的瑞士队。西班牙球员的点球能力让主帅恩里克赛前所说的“每个队员都已加练1000次点球”的宣言成为笑柄。

　　英格兰、意大利、荷兰与西班牙“同病相怜”，点球大战均为1胜3负。其中英格兰在19次点球射门中罚丢8次，2018年战胜哥斯达黎加是他们第一次点球大战胜利。而意大利作为四届冠军得主，在十二码点的表现却难以令人满意，1990年、1994年、1998年世界杯，意大利连输3场点球大战。

　　点球大战的经典战役与人物

　　在世界杯40年点球大战的历史中，不乏个人英雄主义的极致体现以及充满遗憾的悲情人物。在意大利连输3次点球大战的阵容中，不得不提及的球星便是意大利名宿、“忧郁王子”罗伯托·巴乔，他也是世界杯历史上唯一一个三届世界杯都在点球大战中出场的球员。

　　1990年世界杯，在与阿根廷的半决赛中，巴乔第二位出场并罚进，但马拉多纳的一锤定音帮助阿根廷晋级决赛；1994年，世界杯决赛首次由点球大战决定冠军归属，前四轮意大利以2比3落后，第五位主罚的巴乔一脚将球踢飞，意大利只能目送巴西夺冠，而巴乔站在原地低头叹息的一幕让人久久不能忘怀；1998年，巴乔首个出场打进点球，但意大利最终仍不敌当届冠军法国。这也成为了巴乔职业生涯中永远的遗憾。

　　2006年，世界杯决赛第二次出现点球大战。法国传奇齐达内在加时赛中头顶马特拉齐被红牌罚下，比赛最终进入点球大战。特雷泽盖的点球被横梁拒之门外，而这次意大利一扫往届阴霾，五罚五中夺得大力神杯。

　　同样因红牌间接导致球队点球大战失利的巨星还有贝克汉姆：1998年世界杯，英格兰与阿根廷在八分之一决赛便狭路相逢，“追风少年”欧文一战成名。但在下半时英格兰场面占优的情况下，贝克汉姆不冷静的报复行为招致红牌，1比1的比分保持到加时赛结束。阿根廷门将罗阿扑出了保罗·因斯与大卫·巴蒂的点球，英格兰以3比4败北。

　　点球大战是主罚球员与门将间的博弈，不少往日存在感稍逊的门将因点球大战中的强势表现被世人所知，留下“门神”的美名。据统计，点球大战中仅有70%命中，这也是点球大战总能诞生新门神的原因之一。

　　1998年世界杯半决赛，卫冕冠军巴西对阵荷兰，两队的全攻全守、大开大合留下传世经典，最终以1比1的比分进入点球大战。巴西门将法雷尔在点球大战中每次都能判断对方向，荷兰队科库、德波尔相继罚丢，巴西得以晋级。

　　2014年世界杯，荷兰与哥斯达黎加在四分之一决赛互交白卷，荷兰主帅范加尔在加时赛的最后几分钟换上替补门将克鲁尔。临危受命的克鲁尔在点球大战中扑出了乌马尼亚的点球，助球队进入四强。

　　但在与阿根廷的半决赛中，幸运女神没有再次眷顾荷兰人，这一次罗梅罗成为了拯救球队的那个人，他扑出弗拉尔与斯内德的两个点球，阿根廷淘汰荷兰闯入决赛。

　　2018年世界杯，门神苏巴西奇是克罗地亚勇夺亚军的关键人物之一，在与丹麦的八分之一决赛中，他三次扑出点球，成为继2006年世界杯葡萄牙门将里卡多后首位单场扑出三个点球的门将。对阵俄罗斯时，苏巴西奇又扑出一记点球，以单届世界杯四扑点球追平阿根廷门将戈耶切亚在1990年世界杯创造的纪录。

　　而在本届世界杯，苏巴西奇的克罗地亚国家队后辈利瓦科维奇同样在与日本的比赛中奉献单场三扑，整届世界杯贡献四次扑点，追平苏巴西奇与戈耶切亚的记录。

　　点球大战好不好，各界有不同看法

　　人们通常认为，阵中踢点球最好的球员应在第一个或是第五个主罚，但在本届世界杯中，我们已看到不少点球大战甚至走不到最后一轮。第一个主罚能够为球队定下基调，让队友充满信心，梅西等球星更喜欢在点球大战中第一个出场。

　　数据显示，点球大战中各队前三轮的成功率分别为75%、73%、73%，而第四轮与第五轮或许因压力过大而成功率较低，为64%与65%。两队谁先主罚并非点球大战胜负的决定性因素——在世界杯过去的34场点球大战中，先罚和后罚的球队各自赢了其中的17场。

　　点球大战拥有不少拥趸，但也有人持反对意见。2012年时任国际足联主席布拉特曾提议废除点球大战：“点球大战总是催生悲剧。足球是集体运动，点球大战却是一对一，这违背了足球的规律和理念。”德国名宿贝肯鲍尔则有着与布拉特相反的意见：“点球大战不应该被取消，它非常刺激，给比赛带来了许多看点，这总比扔硬币决定胜负强吧。”

　　不少球迷不太喜欢如同本届克罗地亚、摩洛哥等队的死守120分钟、点球决胜的战术，认为足球是“进攻至上”的。但其实各队根据自身阵容、与对手实力差距选择保守战术无可厚非，正是通过使用差异化的战术，弱队才能有更多以弱胜强的机会。

　　有人曾评论，十二码前无“懦夫”，这是对点球大战最好的写照。日本前锋南野拓实在数十秒无人举手后，自告奋勇第一个主罚；荷兰队长范戴克身为后卫，仍愿承担作为队长的责任；梅西作为球队领军人、年轻球员的老大哥，同样身先士卒、首个主罚……无论罚进与否，能够站在十二码点已经是一种胜利。而站在球门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门将同样令人钦佩，越来越多的球迷渐渐开始熟知利瓦科维奇、布努、马丁内斯的名字。

　　点球大战拥有最简单的规则，却又承载着最复杂的情绪：主罚前的紧张、进球后的释放、罚丢的懊悔、扑出后的激动……大起大落往往就在一瞬间，这也让足球这项运动更加富有魅力，牵动着无数人的心。